季逸尘站在蓝白相间的迎新帐篷下,白衬衫领口一丝不苟地扣到最顶端,腕间的银色手表在翻动登记表时折射出冷光。
他垂眸核对信息的侧脸轮廓锋利如刀削,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鼻梁高挺得近乎不近人情,抿成首线的薄唇仿佛天生不会上扬。
“学长你好,请问三号楼怎么走?”
有女生红着脸递来报到单。
季逸尘指尖划过表格,声音像冰镇过的薄荷水:“右转首走第三个路口。”
目光始终未从纸张上移开,连多余的寒暄都吝啬给予。
引擎轰鸣声撕裂蝉鸣的瞬间,季逸尘握着红笔的手顿住。
银灰色跑车斜斜切入迎新通道,轮胎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响。
车门推开时,香根草混着雪松的浓烈气息扑面而来,如同嚣张的开场。
沈泽宇摘下黑色墨镜,浅棕色瞳孔漫不经心地扫过“禁止车辆入内”的警示牌,唇角勾起不羁的弧度。
他穿着做旧的黑色皮衣,金属链条从裤袋垂下,随着步伐碰撞出细碎声响,脖颈间的银色骷髅项链在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
“学长帮忙搬下行李?”
沈泽宇倚着车门,故意将尾音拖得很长,“后备箱里那把马丁吉他,全球***三百把,磕坏了你赔——”“新生自行前往宿舍区。”
季逸尘将登记表拍在引擎盖上,纸张边缘硌出一道白痕。
他抬头时,镜片后的目光像腊月的寒冰,却在触及对方袖口露出的百达翡丽星空表盘时,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皱。
这种刻意炫耀的做派,与他常年泡在实验室的极简作风形成尖锐对立。
沈泽宇突然倾身逼近,季逸尘闻到他身上混着烟草味的雪松香。
浅棕色发丝扫过他耳尖,对方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脖颈:“医学系新生沈泽宇,学长不打算欢迎一下?”
录取通知书被举到两人之间,烫金字体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季逸尘后退半步,后腰撞上帐篷支架。
他注意到沈泽宇左耳戴着银色耳钉,形状像是折断的翅膀,叛逆又张扬。
而自己的衬衫下摆被汗水浸湿,紧紧贴在脊背上,对比之下更显狼狈。
“跟我来。”
他抓起扫码枪,动作粗暴得像是要把对方信息钉进系统。
穿过林荫道时,沈泽宇的行李箱滚轮声固执地追在身后。
“学长平时都泡图书馆?”
“学校有啥好玩的?”
“这棵樱花树春天会开吗?”
连珠炮似的问题里,季逸尘瞥见对方黑色马丁靴上的铆钉,和自己擦得锃亮的黑色皮鞋形成荒诞的对比。
一个像是要踏碎所有规则,一个却把自己裹在规矩的茧里。
“沈同学。”
季逸尘突然停步,镜片反射着头顶的日光,“你话很多。”
沈泽宇单手撑在树干上,挡住斜射的阳光。
他脖颈处的银色项链晃出一道弧线,笑容肆意“那是因为学长长得好看,让人忍不住想搭讪。”
见季逸尘脸色更冷,他突然伸手摘下对方的黑框眼镜,指尖擦过对方高挺的鼻梁,“这么漂亮的眼睛,藏在镜片后面多可惜。”
季逸尘瞳孔骤缩。
这是他第一次在陌生人面前暴露完整的面容,对方温热的指尖还残留着若有若无的烟草味。
他伸手去夺眼镜,却被沈泽宇灵活躲开,浅棕色的眸子弯成狡黠的月牙:“生气的样子也好看,像炸毛的猫。”
“把眼镜还我!”
季逸尘的声音染上怒意,耳尖却不受控地泛起红晕。
这抹红晕落在沈泽宇眼里,倒像是害羞的证明。
对方突然将棒球帽扣在他头上,黑色布料带着体温:“别晒坏这么漂亮的脸,我的帽子借你。”
登记处的电子屏蓝光闪烁,季逸尘在键盘上重重敲下沈泽宇的名字。
余光瞥见对方倚在柜台边,修长的手指把玩着墨镜链条,皮衣下隐约露出的黑色T恤印着摇滚乐队的骷髅标志。
这种张扬的叛逆,与他常年穿的素色衬衫、永远规规矩矩的领口,是两个极端。
“好了。”
季逸尘将校园卡拍在桌面上,“宿舍在C栋302。”
沈泽宇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伸手扶正他歪掉的棒球帽,指尖擦过他泛红的耳垂:“我刚才停车的样子,你是不是觉得特别酷?”
他故意压低声音,“你不会喜欢上我了吧,不然耳朵怎么红成这样?”
季逸尘猛地后退,撞翻了旁边的档案盒。
文件散落一地,他弯腰去捡时,听见头顶传来沈泽宇低沉的笑声。
那笑声像是带着钩子,勾得他心跳都乱了节奏。
“记住,”沈泽宇蹲下身与他平视,浅棕色瞳孔里倒映着他慌乱的模样,“夸人要大声说出来。”
当沈泽宇拖着行李箱离开时,季逸尘才发现自己掌心全是汗。
他扶正被弄乱的领带,却发现领口那颗纽扣不知何时崩开了。
远处传来跑车启动的轰鸣声,混着沈泽宇临走时抛下的话在耳畔回响。
这个张扬得近乎跋扈的新生,就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波澜不惊的生活里,激起了第一道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