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小朵成了市图书馆的管理员,每天穿梭在书架间,把新书按类别码放整齐。
她的办公桌角落永远摆着木鱼送的玻璃罐,插着不同时节的鲜花。
而木鱼如愿进了报社,每天抱着相机奔走在城市的大街小巷,拍过暴雨中的流浪猫,也记录过凌晨西点的菜市场烟火。
隔着电话,木鱼总兴奋地描述采访趣事,钱小朵就静静地听,偶尔提醒他记得吃饭。
某个加班的深夜,他发来张照片:昏暗路灯下,街边花坛里的野雏菊开得正好,配文是“突然好想你”。
钱小朵盯着屏幕傻笑,窗外的月光正好落在玻璃罐上,映出满室温柔。
钱小朵的钥匙串上挂着两枚褪色的硬币,那是她对父母最后的记忆。
十二岁那年攥在手心,去医院缴费窗口时被汗水浸得发烫。
可攥得再紧,也没能留住病床上渐渐冰冷的体温。
从那以后,她的世界就缩成了出租屋里漏风的墙皮,和每天放学后在便利店打零工挣来的饭团。
首到遇见图书馆的馆长大姐。
那天暴雨倾盆,浑身湿透的钱小朵躲进图书馆避雨,蜷在儿童阅读区的角落翻一本破旧的《安徒生童话》。
馆长大姐端来热茶,注意到她书包侧袋露出的便利店工牌,还有袖口磨得起球的针织衫。
“我那里顶楼有间杂物间,收拾收拾能住人。”
馆长大姐的声音像冬日的热可可,“只要你每天帮忙整理书架,擦擦玻璃。”
就这样,钱小朵搬进了馆长大姐家的顶楼。
房间不过十平米,推窗就能看见生锈的消防梯和斜对面居民楼的万家灯火。
但对她来说,那里有比钢筋水泥更温暖的东西。
她的小屋里,唯一的装饰品是贴在墙上的借阅卡存根。
每张泛黄的纸片上都记着借阅日期和书名,像是时光的坐标。
那些跟着馆长大姐在图书馆读书度过的日夜,她贪婪地汲取着知识,也在馆长大姐偶尔带来的豆沙包里,尝到了久违的家的味道。
蝉鸣最盛的七月,钱小朵攥着毕业证书,站在图书馆旋转门前攥出一手汗。
玻璃映出她洗得发白的棉布裙,和领口别着的银杏叶胸针,那是用书签改造的,藏着她对这里最深的眷恋。
推开熟悉的木门,油墨香混着空调冷气扑面而来。
馆长大姐正往新到的书架上贴标签,看见她手中证书,眼角的皱纹都笑成了月牙:“实习考核早过了,就等你来上班了。”
说着从抽屉摸出崭新的工牌,磨砂质感的塑料卡上,“钱小朵 图书管理员”几个字烫着金边。
图书馆还给她提供了一间带住宿的办公室。
从此,她的生活和书架上的书脊一样整齐有序。
清晨五点半推开顶楼窗户,晨雾里飘着对面早餐铺的油条香,她踩着露水般的晨光擦拭玻璃,看第一缕阳光爬上《百年孤独》的深蓝色封面;午后坐在管理台后的椅子,替借阅者扫描书籍;暮色降临时,她抱着待上架的新书穿梭在书架间,帆布鞋踏过木地板的声音,和翻页声、钢笔书写声汇成图书馆独有的声音。
工资不算丰厚,但足够她在窗台养几盆绿萝,在周末去旧书市场淘绝版诗集。
有时加班到深夜,木鱼会带着宵夜出现,看她踮脚整理高层书架时,总要伸手虚虚护着她的后腰。
月光透过天窗洒在书堆上,映着她专心分类的侧脸,仿佛和这座图书馆一起,成了永不褪色的剪影。
图书馆的老式座钟刚敲过九下,玻璃窗便被暴雨砸出细密的水痕。
钱小朵缩在管理员值班室的藤椅上,台灯暖黄的光晕里,她正对着一本《霍乱时期的爱情》发呆。
书页间夹着的银杏书签微微卷曲,是上个月木鱼在送的。
木门被推开时带进潮湿的风,木鱼抖落伞上的水珠,黑色卫衣下摆洇着深色水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