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夜班的实习兽医林小满正趴在诊台上打瞌睡,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惊醒。
"医生!
救命啊!
"一个浑身湿透的外卖小哥半跪在门口,怀里抱着一团沾满泥水的金色毛团。
林小满瞬间清醒。
她冲过去接过那个颤抖的身体,指尖立刻触到温热的液体——是血。
外卖小哥语无伦次地解释:"我在十字路口看到它被车撞了...那辆车根本没停!
它嘴里死死咬着这个..."他举起一个脏得辨不出颜色的布偶熊,熊耳朵上还挂着半截断裂的绳子。
诊疗台上,灯光照亮了这只金毛犬的惨状。
右后腿不自然地扭曲着,腹部有严重的擦伤,最致命的是它呼吸时胸腔的异响——可能有内出血。
但让林小满震惊的是,即便意识模糊,这只狗仍然紧咬着那只破玩偶,牙关像焊死的铁闸。
"先拍X光,准备静脉注射。
"她戴上手套,却听见身后传来冷笑。
"菜鸟就是菜鸟。
"穿着皱巴巴白大褂的周振国倚在门框上,这位五十多岁的前外科医生现在是医院的"万能护士",手里晃着半罐啤酒,"没看见它护食反应多强?
你碰它玩具试试?
"仿佛印证他的话,当林小满试图取出玩偶时,原本奄奄一息的金毛突然发出低吼,染血的牙齿离她手指只有几厘米。
"可是不麻醉没法检查...""用这个。
"周振国扔来一管药膏,"涂它鼻子上,比静脉麻醉起效快。
"三分钟后,金毛终于松口。
林小满小心地取出那个湿透的玩偶,意外发现熊肚子里传出电子元件受潮的滋滋声。
"这熊会说话?
"她捏了捏玩偶的肚子,突然一段失真的人声在寂静的诊疗室里炸响:"阿福——回家吃饭啦——"病台上的金毛犬突然剧烈挣扎起来,监测仪发出尖锐警报。
"关掉!
"周振国一把抢过玩偶,"你想让它伤得更重吗?
"他粗暴地扯开玩偶后背的缝线,取出一个锈迹斑斑的录音装置,上面的贴纸己经模糊,但还能辨认出一串电话号码。
林小满盯着那个老式录音器,突然意识到什么:"这不是护食...它是在保护这个声音。
"凌晨三点,手术灯终于熄灭。
林小满脱下手套,对等在外卖小哥摇摇头:"右后腿骨折,两根肋骨骨裂,脾脏轻微出血...但最麻烦的是它长期营养不良,麻醉风险很大。
"她顿了顿,"您知道它主人是谁吗?
"外卖小哥苦笑:"我送单路过而己。
不过..."他指了指周振国正在擦拭的录音器,"那玩意不是写着电话吗?
""打了,空号。
"周振国头也不抬,"十五年前的旧款录音器,电话早换了。
"林小满不死心,用棉签蘸着温水擦拭金毛犬的项圈——那根本不能算项圈,只是用电线缠成的环,上面挂着一个被氧化成黑色的狗牌。
她突然"啊"了一声:"有字!
"在手机闪光灯下,锈迹中浮现出模糊的刻痕:阿福 如果走失请打138xxxx 张这次拨通的电话里,一个年轻女声带着睡意和警惕:"谁大半夜的...""您好!
我们收治了一只叫阿福的金毛犬...""阿福?
"女人的声音突然清醒,"不可能!
它十年前就..."电话那头传来窸窣的交谈声,接着是重物落地的闷响。
当女声再响起时带着颤抖:"你们在哪?
我爷爷现在就要过去!
"挂掉电话,林小满和周振国面面相觑。
"十年前?
"林小满低头看诊疗台上苍老的金毛,它腹部的毛发己经泛白,牙齿磨损严重,"它至少十二岁了,对大型犬来说...""相当于人类八十岁。
"周振国突然用纱布蘸着生理盐水,擦拭金毛沾满泥水的脸,"而且你看这里。
"他指向金毛左眼上方的疤痕,"这是陈旧性烫伤,边缘整齐——像是被烟头按的。
"没等他们继续讨论,玻璃门被猛地推开。
一个坐着轮椅的老人被年轻女孩推进来,老人右腿裤管空荡荡的,怀里抱着个褪色的铁皮饼干盒。
"阿福?
我的阿福呢?
"老人声音嘶哑,浑浊的眼睛在诊室里急切搜寻。
当看到手术台上的金毛时,他整个人向前栽去,女孩慌忙扶住他:"爷爷!
医生说您不能激动!
"金毛犬在麻醉状态下轻轻抽搐,尾巴无意识地拍打了两下台面。
老人颤抖的手打开饼干盒,里面全是泛黄的照片:扎着小辫的女孩抱着金毛幼犬、穿工装的男人用假腿撑着自行车后座,金毛叼着饭盒跑在旁边……最后一张照片上,男人站在拆迁的废墟前,金毛嘴里叼着的正是那个布偶熊。
"2013年旧城改造,我们临时搬到过渡房。
"女孩红着眼睛解释,"有天爷爷去办手续,把阿福拴在楼道里...回来时它就不见了。
"她瞥了眼周振国手中的录音器,"那是奶奶去世前给爷爷录的,原本挂在门把上..."老人突然抓住林小满的手:"医生,阿福还能认得我吗?
"他指着自己的太阳穴,"我这里...生了锈,很多事情像被老鼠啃过的布...但我记得它小时候怕打雷,会钻到洗衣机后面..."监测仪突然响起警报。
金毛犬的呼吸变得急促,体温开始升高。
"术后应激反应!
"林小满冲向药柜,"周叔准备肾上腺素!
""用这个。
"老人从轮椅侧袋掏出一小瓶褐色液体,"它最喜欢的肉酱...每次生病都要闻着这个才肯吃药..."当瓶盖打开时,奇迹发生了。
金毛犬的呼吸逐渐平稳,监测仪上的数字开始回升。
更令人震惊的是,它缓缓睁开了眼睛——混浊的琥珀色眼珠在看见老人的瞬间,闪过一道林小满从未在动物眼中见过的光。
那道光像穿过十年风雨的灯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