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的体温正在飙升,39.8度的数字在屏幕上不断闪烁。
"静脉注射抗生素!
"她抓起输液架,却发现周振国挡在药柜前,手里晃着那瓶老人给的肉酱。
"你相信这玩意比哌拉西林钠有用?
"周振国冷笑,但林小满注意到他另一只手正悄悄按压阿福腹部的淤青——那里有五个排列奇特的圆形疤痕。
轮椅上的老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女孩慌忙拍打他的后背:"爷爷我们回去吧,您刚出院不能熬夜...""我不走!
"老人死死攥住轮椅扶手,青筋暴起的手指向诊疗台,"它记得...你们看它尾巴!
"阿福的尾巴确实在轻轻摆动,但林小满发现那节奏很怪异——每拍三下就停顿两次,像是某种密码。
更奇怪的是,当周振国移动时,金毛混浊的眼睛始终追随着他白大褂口袋里的录音器。
"准备手术。
"林小满做出决定,"脾脏出血会要它的命。
"周振国突然把啤酒罐捏扁:"菜鸟,你知不知道麻醉剂对老年犬的风险?
""那您有更好的方案吗?
"林小满反问。
她没注意到老人正盯着周振国的工作证,嘴唇无声地蠕动着那个名字。
消毒灯亮起时,玻璃门外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女孩惊慌地喊:"爷爷!
"老人竟从轮椅上跌下来,拖着假肢往手术室爬。
他干枯的手指在钢化玻璃上刮出刺耳的声音:"让我进去...它害怕不锈钢的味道..."林小满想阻止,却见阿福突然开始抽搐,染血的爪子在空中抓挠。
一个荒谬的念头击中了她:"周叔,让老先生进来!
"当老人被扶到手术台边,奇迹再次发生。
他哼起一首荒腔走板的儿歌时,阿福的呼吸竟然平稳下来。
更不可思议的是,当老人颤抖的手按在它额头烫伤疤上时,金毛完全放松了肌肉。
"开始吧。
"周振国突然戴上手术镜,"你主刀,我监护。
"手术刀划开表皮时,林小满发现阿福的胃部有大量纤维状异物。
镊子夹出来的竟是几缕靛蓝色布料——和老人褪色工装裤的材质一模一样。
"这不可能..."女孩捂住嘴,"它这些年到底吃了什么?
"没人注意到周振国正在偷偷检查那个录音器。
他眯着眼看电路板上被盐酸腐蚀过的痕迹,脸色越来越难看。
两小时后,当最后一针缝合线打结,林小满几乎虚脱。
但阿福的心跳稳定得像个战士,甚至试图抬头去舔老人颤抖的手指。
"它需要静养..."林小满话音未落,医院大门突然被踹开。
三个满身酒气的男人闯进来,为首的光头看到老人就骂:"老不死的!
你偷溜出来就为条死狗?
"老人像虾米一样蜷缩起来,而阿福竟然拖着伤腿站起来,发出十年未有的凶猛低吼。
"张家的债可没还清!
"光头一脚踹翻轮椅,"拿拆迁款养流浪狗?
信不信我..."他突然僵住——周振国的手术剪抵在他后颈上。
"这里是宠物医院。
"周振国的声音比剪刀还冷,"要么滚,要么给你们的狂犬疫苗预个约。
"等混混们骂咧咧地离开,女孩才哭着说出真相:当年根本不是走失,而是拆迁队的人故意放跑了阿福。
老人为此中风住院,醒来后记忆就出了问题,总以为阿福还在拆迁工地等他。
"那个录音器..."老人突然死死抓住周振国,"你修得好吗?
里面有阿福小时候的叫声...还有我老伴..."周振国沉默地拆开电路板,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从自己钱包里取出一张老照片——上面是年轻时的他抱着金毛幼犬,背景正是这家宠物医院的前身:"永昌五金店"。
"二十年前我女儿车祸重伤,是只金毛犬叼着急救包找到救援队。
"他粗糙的手指抚过照片上小狗左眼的星形斑纹,"后来那狗被偷了...首到今天我才认出这个疤。
"诊疗室突然安静得可怕。
阿福轻轻"呜"了一声,用鼻子去顶老人空荡荡的裤管——那里露出一道陈年咬痕。
老人触电般跳起来:"是你!
那天暴雨...你把我从塌方里拖出来..."他语无伦次地比划着,"然后有个穿白大褂的给你打针..."林小满突然把所有线索串联起来:阿福不是被遗弃,而是为救主人才失踪;它守着录音器十年,是因为那是回家的密码;而那些胃里的蓝布条..."它一首在工地废墟等您。
"她轻声说,"饿极了就啃您留下的衣服。
"老人跪倒在地,把脸埋进阿福的毛发里。
这时录音器突然发出刺啦的电流声,一个更年轻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出来:"阿福...去叫...周医生..."周振国像被雷击中般倒退两步。
他想起1999年暴雨夜,确实有条金毛犬疯狂挠他的诊所门,但他当时因为女儿刚去世而拒绝出诊..."原来是你..."他红着眼眶拿起缝合针,"这次我不会再犯错了。
"深夜的留观室里,林小满给阿福换上新的绷带。
老人己经在陪护床上睡着,手里还攥着那个铁皮饼干盒。
周振国破天荒地没喝酒,而是专心致志地修复着录音器。
"小林,"他突然问,"你相信狗会做梦吗?
"病床上的阿福正在轻微抽搐,爪子像在奔跑般划动。
林小满想起兽医教材上的话:"它们会梦见最快乐的时刻..."窗外,第一缕晨光照在阿福的鼻子上。
它湿润的黑鼻子抽动着,仿佛闻到了十年前那个夏夜的气息——栀子花、碘酒和自行车链条的锈味,那是家和主人的味道。
——————————————爷爷:(颤抖着抚摸阿福的伤疤)"傻狗…这十年你究竟在哪过的冬?
"阿福:(用鼻子顶他的假肢)"汪!
"(在每一个有您味道的废墟里。
)——————————————爷爷:(捏着生锈的狗牌)"早该给你换新项圈的…"阿福:(叼起破布熊甩了甩)"呜…"(不要新的,这个有奶奶缝的星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