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根线香在他颤抖的指间明灭，青烟扭曲成狰狞的鬼面。
供桌上除了宁氏先祖牌位，还躺着个不断渗血的粗布包裹——里面是六株冰心草，以及猎户张叔的半截手指。
"张家哥哥在山脚发现了雪狼踪迹。
"宁小雨蜷缩在梁柱后，单薄的中衣上结着霜花，"他说...说要用你的玉佩换这些药..."少年重重叩首，额角在青砖上撞出血痕。
祠堂梁木发出不堪重负的***，积雪从瓦缝簌簌而落。
他突然想起父亲临终时诡异的笑容，那个嗜酒如命的穷秀才咽气前，枯爪般的手竟生生抠进了柏木棺材。
"长安啊..."当时父亲的眼球凸得像要掉出来，"要等...等山哭的时候..."屋外传来瓦片碎裂的脆响。
宁长安闪电般转身，将妹妹护在身后。
黑暗中亮起六点幽绿，雪狼腥臭的吐息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领头巨狼额生白斑，正是去年叼走王寡妇家幺儿的畜生。
"去地窖！
"少年抄起供桌上的烛台，铜锈斑斑的仙官像在狼嚎中裂开蛛网纹。
宁小雨却死死抓住他衣摆，掌心月牙胎记突然泛起银光。
诡异的事发生了。
扑到半空的头狼突然哀鸣坠地，其他恶畜夹着尾巴缩成团。
宁长安惊觉祠堂地面浮现出星图，那些他自幼临摹的《禹贡九州图》拓本，此刻正从墙砖上渗出青光。
腰间玉佩滚烫如烙铁，将扑来的头狼灼出焦糊味。
"哥...你的眼睛..."宁小雨颤抖着指向他瞳孔。
铜镜碎片里，宁长安看见自己左眼化作星河漩涡。
无数画面在虹膜上闪回：白发老者鏖战群魔、青铜棺椁坠落九霄、还有自己身披帝袍将石碑打入轮回...祠堂轰然坍塌的瞬间，他本能地抱住妹妹。
预想中的剧痛没有降临，反而坠入温暖的黑暗。
再睁眼时，竟身处冰窟祭坛，九盏青铜灯环绕着人面蛇身像，与梦中场景别无二致。
"比预期早了七日。
"玄天真人自冰柱中显形，道袍上的星图缺了角，"看来那些孽畜嗅到了归墟气息。
"宁长安将妹妹护在身后："这里是...""宁氏一族的埋骨地。
"老者屈指轻弹，冰层渐次透明。
下方冻着数百具古尸，皆保持着仰天咆哮的姿势。
最骇人的是居中那具——虽然面容腐朽，但腰间玉佩与宁长安佩戴的完全一致。
少女突然剧烈咳嗽，指缝渗出银辉流转的血珠。
玄天真人神色骤变，袖中飞出九枚金针刺入她周身大穴："太阴仙体提前觉醒了！
"宁长安还未来得及追问，整个冰窟突然倾斜。
十八具青铜棺椁从穹顶降下，锁链绷断声犹如厉鬼尖啸。
最近那具棺盖错开半尺，伸出的手掌白皙修长，掌心却嵌着与他相同的月牙胎记。
"原来如此..."老者忽然狂笑，日月双瞳流出金血，"好个偷天换日！
"地面崩裂时，宁长安看到此生最恐怖的景象。
冻在冰层中的古尸们齐齐转头，数百双空洞的眼眶锁定宁小雨。
少女发间不知何时生出了月桂枝，额前浮现的冰纹正与棺中人的胎记共鸣。
玄天真人化作三头六臂的法相，将兄妹二人罩在金光中："听着！
待会老夫撕开结界，你带着她往北斗方位跑..."话未说完，棺中突然传出宁长安自己的声音："三百轮回了，师尊还不肯认输么？
"老者法相剧震，金身崩开蛛网裂痕。
宁长安终于看清棺中人样貌——那分明是二十年后的自己，眉间多出道淌血的剑痕，手中握着半块残缺的石碑。
"天道碑..."玄天真人声音突然年轻起来，"你果然藏起了最关键的部分！
""是您教我的。
"棺中人轻抚碑文，每道笔画都燃起黑炎，"天劫可欺，人心难测。
"宁小雨在此刻发出非人的尖啸。
少女悬浮而起，银发暴涨如瀑，月桂枝桠刺破冰层扎根虚空。
无数玉兔虚影从她七窍涌出，啃噬着玄天真人的护体金光。
"走！
"老者一掌拍碎东南方的冰壁，"去玄天宗找..."后续的话语被青铜棺椁合拢的巨响淹没。
宁长安抱着妹妹坠入冰缝，在最后回望的瞬间，目睹了永生难忘的画面——玄天真人法相被七具开棺的古尸分食，而啃噬最凶的那具尸骸，长着与父亲一模一样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