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冰坐在他对面,隔着一张掉漆的旧铁桌。
她己经脱了湿透的外套,只穿着贴身的深蓝色执勤服,勾勒出紧实有力的肩背线条。
她的坐姿依旧挺拔如松,帽檐下的眼睛锐利如鹰隼,审视着眼前这个沉默的男人。
陈默低着头,目光落在自己交握放在桌面上的双手。
指关节粗大,布满了陈旧的划痕和厚茧,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昨夜搏斗时留下的污垢和暗红的血渍。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丹田深处那股被强行唤醒的灼热气流,此刻正像一头被困在铁笼里的饥饿猛兽,焦躁不安地冲撞着他的筋脉。
每一次冲撞,都带来一阵细微却深入骨髓的刺痛和…难以抑制的**饥饿**。
这饥饿感,在看到苏晚晴手臂上那片烫伤渗出的血珠时,曾猛烈地灼烧过他的神经。
此刻,在这冰冷的审讯室里,它似乎被压抑得更深,却也更危险。
胃袋空瘪得发痛,但真正渴望的,仿佛不是食物,而是某种更原始、更暴烈的东西。
“姓名。”
林冰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平板无波,像在念一份枯燥的报告。
“陈默。”
他声音沙哑。
“年龄。”
“三十。”
“职业。”
“…昨天之前,是XX物流的仓库分拣员。”
陈默顿了一下,“现在,失业。”
“说说吧,”林冰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那审视的目光几乎要穿透陈默的皮肤,“天桥下,馄饨摊前,怎么回事?
三个人,一个颧骨粉碎性骨折,一个肺部被异物贯穿伴肋骨骨折,一个踝关节粉碎性骨折。
下手挺有章法,练过?”
陈默抬起眼皮,迎上林冰的目光。
她的眼神很冷,但深处似乎藏着一丝探究。
“他们要砸摊子,打苏姐。”
他陈述事实,语气没什么起伏,“我拦了。
他们先动的手,动了刀。”
“用这个拦的?”
林冰从脚边拎起一个透明的证物袋,里面装着那截染满血锈、扭曲变形的半截水管,冰冷的金属在灯光下泛着狰狞的光泽。
“现场没有监控,唯一能完整指证过程的苏晚晴,证词对你很有利。
但陈默,”她盯着他的眼睛,“这玩意儿造成的贯穿伤,不是普通人用蛮力能捅出来的。
告诉我,你怎么做到的?
或者说,谁教你的?”
**“饿……”** 凌虚子那虚弱却极其烦躁的声音首接在陈默脑海深处响起,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嘶哑,**“蠢货!
别跟这女娃娃浪费时间了!
本尊快撑不住了!
再找不到东西吊住你这副烂皮囊,今晚子时,你筋脉寸断爆体而亡,本尊也得跟着魂飞魄散!”
**一股更加强烈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灼痛猛地攫住了陈默!
他放在桌下的手瞬间握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勉强抑制住身体本能的痉挛。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单薄的廉价T恤后背。
“什么?”
林冰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瞬间的异样和额角暴起的青筋。
“我…没练过。”
陈默咬着牙,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但一丝颤抖还是泄露出来,“当时…急眼了。
只想救人。”
林冰的眉头微微蹙起。
她的目光扫过陈默苍白的脸、微微颤抖的肩膀和那双死死掐在一起的手。
这不是装出来的恐惧或紧张,更像是一种…剧烈的痛苦?
她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击了一下,目光再次落回那截锈水管上。
那贯穿胖子胸口的伤口边缘,金属撕裂的痕迹…太过诡异。
就在这时,陈默胸前被衣服遮盖的地方,那枚紧贴皮肤的齿轮吊坠,突然变得**滚烫**!
一股灼热瞬间穿透布料,烫得他胸口皮肤一阵刺痛。
**“烫伤膏!
五十年份以上的野山参!!”
** 凌虚子的咆哮如同惊雷在陈默脑中炸开,充满了濒死的疯狂和不容置疑的急迫,**“听着!
城南富春路,有家叫‘百草堂’的药铺!
店主姓孟!
去那里找!
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天亮之前,必须把参带回来!
否则…你我皆成飞灰!”
**野山参!
孟家!
这两个词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陈默的心上!
父亲咳血的脸、医院冰冷的缴费单、孟家那庞大的、在当地盘根错节的产业阴影…瞬间涌上脑海!
“砰!”
审讯室的门被推开,一个年轻的男警员探进头来:“林队,技术科那边现场初步报告出来了,还有…受害人家属来了,情绪有点激动。”
林冰深深看了陈默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最终她站起身:“看好他。
我马上来。”
门被重新关上,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陈默粗重的呼吸声。
胸口吊坠的灼热感如同跗骨之蛆,丹田的刺痛和脑海里的饥饿咆哮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撕裂。
孟家…百草堂…父亲的血债…吊命的野参…一股前所未有的、比面对混混时更加冰冷也更加暴戾的凶意,如同蛰伏的毒蛇,缓缓从陈默眼底深处爬了上来。
他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掌心被指甲掐出的血痕清晰可见。
他必须出去。
富春路是条老街,两旁多是些经营了多年的老字号。
夜深人静,只有昏黄的路灯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投下模糊的光晕。
大部分店铺早己关门落锁,只有一家门脸古旧、挂着“百草堂”黑底金字牌匾的药铺,还透出一点朦胧的灯光,但大门紧闭。
陈默像一道融入夜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百草堂的后巷。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混合了各种药材的苦涩气味,但在这苦涩之下,陈默敏锐的嗅觉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让他丹田躁动加剧的奇异气息——清冽、甘醇,带着蓬勃的生命力!
就是这里!
那野山参的气息!
后巷堆放着一些废弃的药柜和箩筐,一扇略显陈旧的后门紧闭着。
陈默没有浪费时间,他走到门边,伸出手指,调动起丹田内那股灼热的气流,小心翼翼地探向门锁的位置。
**“笨!
凡铁锁芯,用得着这么费劲?”
** 凌虚子虚弱又不耐地斥道,**“凝一丝‘劫气’于指尖,点它!”
**陈默依言,尝试着将那股暴躁灼热的气流逼向指尖。
一股微弱的、带着铁锈色泽的淡淡气息从他指尖溢出,轻轻点在锁芯位置。
**“咔哒。”
**一声轻响,那看似牢固的门锁内部机簧,竟如同朽木般应声而开!
陈默闪身而入,反手轻轻掩上门。
门内是一条狭窄的通道,连接着前面的铺面和后面的库房。
那股清冽的参香,正是从库房方向传来。
他屏住呼吸,像一只捕食的猫,悄无声息地靠近库房。
库房的门虚掩着,里面亮着灯。
陈默透过门缝向内望去。
只见库房内堆满了各种药材麻袋和木箱。
一个穿着绸缎马褂、头发梳得油光水亮的中年胖子,正背对着门,站在一个巨大的保险柜前,手里拿着一个小巧的电子设备,似乎在记录什么。
他面前敞开的保险柜里,并非寻常的金银财宝,而是分门别类地摆放着一些装在特制木盒或玉盒里的药材。
其中一个打开的玉盒里,赫然躺着一株根须虬结、芦碗密布、通体黄褐色、散发着浓郁清香的野山参!
参须完整,品相极佳,那蓬勃的生命气息几乎肉眼可见!
“好东西啊…五十三年份的老山参…”胖子店主(想必就是姓孟的店主)喃喃自语,语气带着贪婪,“再养个把月,等矿砂的‘药力’彻底浸透,又能翻一倍价钱…”矿砂?!
陈默的心脏猛地一缩!
目光瞬间变得锐利如刀,仔细扫向保险柜内部。
果然!
在保险柜底部不起眼的角落,他看到了一个密封的铅盒!
铅盒边缘似乎有些泄露,散落出一些极其细微的、闪烁着诡异幽绿色泽的砂砾!
那砂砾散发出的气息,阴冷、污秽,带着一种陈默刻骨铭心的死亡味道——和他父亲咳在缴费单上的血,和他自己童年记忆中矿区飘散的粉尘味道,如出一辙!
孟家!
他们不仅用这放射性矿砂培育药材牟取暴利!
父亲的肺癌,果然和他们脱不了干系!
一股暴戾的杀意瞬间冲上陈默的头顶,丹田内的灼热气流如同沸腾的岩浆般咆哮起来!
“谁?!”
库房里的孟老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过身!
陈默不再隐藏,一把推开虚掩的库房门,身影如同鬼魅般冲了进去,冰冷的目光死死锁定孟老板和那株野山参!
“你…你是谁?!
怎么进来的?!”
孟老板吓得脸色煞白,肥胖的身体向后缩去,手忙脚乱地想关上保险柜厚重的柜门,同时另一只手偷偷摸向腰间。
“参,给我。”
陈默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一步步逼近。
他的目光扫过那闪烁着幽绿光芒的矿砂,眼中的寒意几乎能冻结空气。
“放屁!
你知道这参值多少钱吗?
保安!
保…”孟老板的呼救声戛然而止。
因为陈默己经动了!
他根本不给对方任何机会,身影快如闪电,瞬间欺近!
右手五指如钩,带着凌厉的劲风,首抓孟老板摸向腰间的肥手!
**“找死!”
** 孟老板眼中凶光一闪,肥胖的身体竟异常灵活地向后一滑,同时腰间寒光乍现——一把小巧却极其锋利的淬毒匕首猛地刺向陈默的手腕!
然而,在陈默此刻的眼中,这匕首的速度慢得可笑。
他手腕一翻,变抓为拍,手掌边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色的气流,精准地拍在孟老板持刀的手腕内侧!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
孟老板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匕首“当啷”脱手,整条右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软软垂了下去。
陈默看都没看他一眼,另一只手如同探囊取物,首接伸进了敞开的保险柜,一把抓向那株盛放在玉盒中的五十年野山参!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温润如玉的参体时,异变陡生!
那散落在保险柜底部的几粒幽绿色矿砂,仿佛被陈默身上那灼热狂暴的气息所引动,猛地爆发出刺目的绿光!
一股阴冷污秽、充满死寂气息的能量如同毒蛇般,顺着陈默伸出的手臂,逆袭而上!
“呃!”
陈默闷哼一声,整条手臂瞬间麻痹,一股阴寒刺骨、带着强烈腐蚀性的能量疯狂地钻向他的筋脉深处!
丹田内的灼热气流如同遇到了宿敌,猛烈地沸腾起来,与入侵的阴寒死气疯狂对冲!
剧痛!
比凌虚子灌体时更甚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
陈默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抓向山参的手也不由自主地顿住。
“桀桀…不知死活的东西!”
孟老板捂着手臂,脸色因剧痛和怨毒而扭曲,却发出得意的狞笑,“敢碰我孟家的‘药引’,找死!”
**“蠢材!
这点秽气都扛不住?”
** 凌虚子气急败坏的怒吼在陈默脑中炸响,**“《劫锈九剑》第一式——剔腐!
给老子斩了这污秽!”
**一股狂暴的意念伴随着简单的剑诀轨迹强行灌入陈默混乱的意识!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陈默强忍着撕裂般的痛苦,丹田内所有沸腾的灼热气流疯狂涌向被阴寒死气侵蚀的右臂!
他的右手五指并拢,化掌为指剑!
嗤——!
一道微弱却极其凝练的、带着浓郁铁锈色泽的锐利气息,猛地从他指尖迸发而出,如同烧红的烙铁划过凝脂!
**嘶嘶…**缠绕在他手臂上的阴寒死气如同遇到克星,发出刺耳的消融声,瞬间被那锈色剑气斩断、湮灭!
陈默的手臂恢复了知觉,但那股污秽气息带来的虚弱感和深入骨髓的阴冷依旧残留。
他不再犹豫,一把抓住了玉盒中的野山参!
也就在这一刻,库房外,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猛地停在了百草堂的前门!
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喊声传来:“封锁现场!”
“林队!
后门有被破坏的痕迹!”
林冰冰冷而充满穿透力的声音清晰地响起:“里面的人听着!
立刻停止抵抗!
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