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连续五天的阴雨让音乐教室的钢琴声都带着潮湿的气息，也打断了她观看排球部训练的计划。
"明天应该能放晴。
"山口忠的声音从身旁传来。
他正小心翼翼地给绘里展示他收集的排球明星卡片，手指避开了绘里刚画下的那些叉，"天气预报说——"教室门突然被推开，一个高挑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月岛萤推了推眼镜，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过："果然在这里。
""阿月？
"山口像是被抓到做坏事的孩子，手忙脚乱地收起卡片，"社团活动不是暂停了吗？
""教练叫你去体育馆。
"月岛的目光落在绘里身上，"新战术讨论。
"绘里注意到他说"新战术"时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在说一个只有他自己懂的笑话。
"现在？
"山口看了看绘里，又看了看窗外渐暗的天色，"可是...""我去。
"绘里合上笔记本，"正好该回家了。
"走廊上，月岛刻意放慢脚步走在后面。
绘里能感觉到他探究的目光，像X光一样试图看穿什么。
"山口最近发球成功率提高了8%。
"月岛突然开口，"你知道为什么吗？
"绘里的脚步顿了一下："我怎么会知道。
""他说是因为有人教他调整了呼吸节奏。
"月岛镜片后的眼睛眯起，"据说这个方法来自某个钢琴家。
"山口在前面发出剧烈的咳嗽声，耳尖红得像是要滴血。
绘里想起上周在音乐教室，她确实随口提过演出前控制紧张的方法。
没想到他不仅记住了，还应用在了排球上。
"阿月！
"山口转身，表情近乎哀求，"教练不是等着吗..."月岛耸耸肩，不再说话。
但在校门口分别时，他突然对绘里说："那家伙的生日是下周二。
他以为没人记得。
"说完，他拽着满脸通红的山口离开了，留下绘里站在樱花树下若有所思。
雨后的空气带着泥土的芬芳。
绘里绕路去了趟商业街，在一家体育用品店前驻足良久。
橱窗里展示着一款专业护膝，标签上的价格让她微微皱眉——比她想象中要贵不少。
"想要吗？
浅川小姐。
"店主认出了她，热情地迎出来，"这是最新款，减震效果一流。
"绘里摸了摸钱包。
自从暂停演艺活动后，她的零用钱也大幅减少了。
但想到山口训练时膝盖上那些淤青..."请帮我包起来。
"她说。
周二早晨，绘里比平时早了一小时到校。
她将精心包装的礼盒放进山口的课桌，附上一张卡片：祝山口君16岁生日快乐。
PS：不许在训练时逞强。
她刚回到座位，教室门就被推开了。
山口抱着排球走进来，头发还滴着晨练的汗水。
看到绘里，他明显愣了一下。
"早、早上好！
浅川同学今天来得真早...""嗯。
"绘里假装整理笔记，余光却瞄着他走向座位。
当山口发现课桌里的礼物时，他的表情像是目睹了奇迹。
手指颤抖着拆开包装，看到护膝的瞬间，他猛地抬头看向绘里，眼睛亮得惊人。
"这...这是...""生日礼物。
"绘里轻描淡写地说，"刚好看到就买了。
"山口捧着护膝，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太贵重了...我不能...""不要我就拿回去了。
"绘里作势要起身。
"我要！
"山口一把将护膝抱在胸前，随即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声音立刻低了下去，"我是说...谢谢..."上课铃拯救了尴尬的气氛。
但整节课上，绘里都能感觉到山口时不时偷瞄她，嘴角挂着掩不住的笑意。
午休时分，绘里刚拿出便当，山口就出现在教室门口，怀里抱着一个巨大的纸袋。
"可以...一起吃午饭吗？
"他小声问，"我带了...呃...庆祝的东西。
"天台上，山口从纸袋里陆续掏出各种食物：便利店买的寿司拼盘、炸鸡块、两个小蛋糕，甚至还有两罐果汁。
最令人惊讶的是一个歪歪扭扭的奶油蛋糕，上面用巧克力酱写着"祝山口生日快乐"，字迹稚嫩得像小学生写的。
"这是...""我自己做的。
"山口不好意思地挠头，"虽然样子有点..."绘里尝了一口，奶油太甜，蛋糕胚有些干，但她还是吃完了整块。
"很好吃。
"她真诚地说。
山口的笑容比阳光还灿烂。
他手忙脚乱地打开果汁罐，却不小心喷了自己一脸。
绘里忍不住笑出声，递给他手帕。
"浅川同学笑起来真好看。
"山口接过手帕，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差点把脸埋进寿司里，"我是说...比电视上...不，我是..."绘里的脸颊发烫，赶紧转移话题："为什么不在家和家人庆祝？
"山口的动作顿了一下："妈妈回娘家照顾外婆了，爸爸工作忙...而且..."他的声音越来越小，"除了阿月，没人记得我生日。
"阳光照在他低垂的睫毛上，投下细小的阴影。
绘里突然想起自己上一个生日——经纪公司安排的粉丝见面会，华丽的蛋糕，无数礼物和闪光灯，却没有一个真正为她而来的祝福。
"我爸爸从不参加我的生日会。
"她轻声说，"他说太吵了。
"山口抬起头，眼中带着惊讶和某种理解。
两人沉默地吃着便当，却比任何热闹的派对都让人安心。
"对了！
"山口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这个...给浅川同学。
"盒子里是一枚精致的音符形状的发夹。
"上次路过饰品店看到的..."山口紧张地解释，"觉得很适合你...不是名牌，所以..."绘里小心地拿起发夹，阳光在金属表面跳跃。
这是她收到过最便宜的礼物，却让她鼻子一酸。
"帮我戴上？
"她转过身。
山口的手指轻轻拂过她的发丝，动作小心翼翼得像是在对待易碎品。
当他的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耳尖时，两人同时颤了一下。
"好、好了。
"他的声音有些发抖。
绘里转回来，发间的音符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她看到山口眼中的自己，不是明星浅川绘里，只是一个戴着他送的普通发夹的普通女孩。
"谢谢。
"她说，声音比想象中柔软。
下午的体育课，女生们进行排球基础练习。
绘里己经能连续垫球二十次不落地，这在一周前还是不可想象的。
"浅川同学进步好快！
"女生们围着她赞叹。
"因为有专业教练指导嘛。
"一个意味深长的声音传来。
绘里转头，看见班里的八卦女王佐藤对她挤眼睛，"有人看到你和山口君在天台共进午餐哦～"绘里的脸刷地红了："只是...碰巧...""山口君虽然不起眼，但很温柔呢。
"另一个女生加入讨论，"去年文化祭，他一个人帮全班搬完了所有桌椅。
""他还会做点心！
上次家政课做的饼干分给了全班。
""上次我忘带课本，是他主动借给我的..."女生们七嘴八舌地说着山口的优点，绘里惊讶地发现，这个在她眼中腼腆的男生，在同学心目中竟有这么多闪光点。
放学后，绘里走向音乐教室，却在拐角处听到熟悉的声音。
"所以你送了发夹？
"是月岛冷淡的声线。
"嗯..."山口的声音闷闷的，"但她平时用的都是名牌...那个发夹太便宜了...""***。
"月岛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温和，"她今天一首戴着，没发现吗？
"绘里悄悄退开，心跳加速。
她摸了摸发间的音符，嘴角不自觉上扬。
音乐教室里，她翻开笔记本，写下新的歌词：平凡的音符因为是你给的比钻石更闪耀...钢琴声引来了不速之客。
门被推开时，绘里以为是山口，抬头却看到三个陌生女生。
"真的是浅川绘里！
"领头的女生惊呼，"我们在楼下听到钢琴声就猜是不是你！
"绘里条件反射地戴上明星面具："你们好。
""我是你的超级粉丝！
"一个女生激动地说，"能合影吗？
能签名吗？
"绘里勉强点头，应付着她们的要求。
当她们开始询问东京演艺圈的八卦时，她的笑容己经僵硬了。
"听说你和永岛财阀的公子在交往？
""下次演唱会能给我们留票吗？
""能不能介绍我们认识佐藤导演？
"问题一个接一个，像无数只手试图扒开她好不容易筑起的保护壳。
绘里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笔记本。
"浅川同学？
"山口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手里拿着两罐果汁，看到室内的场景愣住了。
"啊！
是排球部的山口君！
"女生们认出了他，"你和浅川同学关系很好吗？
"山口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果汁罐在手中微微变形。
绘里看到他的目光落在她被围困的状态上，眉头皱了起来。
"浅川同学，"他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坚定许多，"班主任找你。
说是有...转学手续的问题。
"绘里立刻会意，起身道歉："失陪了。
"走廊上，两人默契地加快脚步，首到确认没人跟来才停下。
"对不起。
"山口递给她一罐果汁，"我说谎了...""谢谢。
"绘里接过果汁，手指还在微微发抖，"我最怕这种场合。
"山口看着她，突然说："可以拒绝的。
""什么？
""不想合影的话就拒绝，不想回答的问题也可以不回答。
"山口认真地说，"浅川同学有权利说不。
"绘里怔住了。
十五年来，从经纪人到粉丝，所有人都告诉她必须满足别人的期待。
这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说"可以拒绝"。
"我...从来没想过可以这样。
""试试看？
"山口鼓励地微笑，"就像我发球时，如果觉得状态不好，就会要求暂停。
"这个比喻让绘里轻笑出声。
她抿了口果汁，是柠檬味的，酸甜清爽。
"下周有场练习赛。
"山口突然说，"对青叶城西...如果浅川同学有空的话...""我会去的。
"绘里答应得很快，快到自己都惊讶。
分别时，山口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纸袋："这个...给浅川同学。
是谢礼，为了发夹的回礼...不是！
我是说..."绘里打开纸袋，里面是一个手工编织的小挂件，形状像个小排球，做工粗糙但能看出花了心思。
"我自己做的...很丑吧..."山口的声音越来越小。
绘里将它挂在书包上，小排球轻轻摇晃："很可爱。
"路灯下，她看到山口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夜空中突然被点亮的星星。
回到家，绘里发现经纪人发来三条未读消息，都是关于复出准备的。
她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最终只回复了一个"收到"。
窗外，月光洒在小排球挂件上，绘里突然想起今天还没写完的歌。
她翻开笔记本，补上最后一段：在你眼中我看见了从未见过的自己不是荧幕上的幻影而是真实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