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考场风云
前年她在《经济研究》期刊发表的《价格双轨制历史沿革考》，此刻正从钢笔尖倾泻而出。
"同学！
"监考老师敲响她的桌角。
这位戴玳瑁眼镜的中年女人俯身时，身上飘来蜂花洗发精的香气——这是母亲念叨了半辈子都没舍得买的奢侈品。
"高考作文不能写议论文。
"老师指尖点着她试卷上"商品经济"西个字，"重写要扣五——""《人民日报》五月刊明确指出，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苏晓月声音不轻不重，刚好让前排程家明转头的动作凝固，"如果连高考作文都要限定体裁，怎么培养三个面向的人才？
"教室里响起窸窣的议论。
监考老师脸色变了几变，最终瞥了眼她的准考证："苏...晓月？
"这个名字被念出的瞬间，后排传来钢笔掉地的脆响。
苏晓月不用回头也知道，陆政廷弯腰时军绿衬衫后腰会露出一截黑色枪套——那是她前世在婚后才知道的配枪习惯。
"继续答题。
"监考老师推着眼镜快步走开，裙摆扫过苏晓月桌角的墨水瓶——那里面还剩三分之一的黑墨水。
数学卷发下来时，窗外的知了突然集体噤声。
苏晓月盯着最后一道大题，前世这道20分的几何题让全县只有程家明做出来。
她摩挲着腕表——父亲借给她的上海牌机械表，表盘边缘有道不明显的裂痕。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三十分钟。
"广播响起时，苏晓月突然在草稿纸上画了个坐标轴。
2023年她陪客户儿子补习时，这道题被作为"经典错题"分析过——命题组在辅助线设置上存在逻辑漏洞。
铅笔尖折断的声响从前方传来。
程家明后颈渗出汗水，白衬衫黏在突起的脊椎骨上。
苏晓月故意将圆规重重放在桌面，金属震颤声中，她写下用微积分反推的证明过程。
交卷铃响起那刻，她看见监考老师收走程家明试卷时，对方掌心全是掐出的月牙形血痕。
此时的程家明整个人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
刚刚那一场考试仿佛是一场漫长的噩梦，他竭尽全力在题海中挣扎，每一道题都像是一座难以翻越的大山。
那些未解出的题目、那些模棱两可的答案，此刻像幽灵一般在他脑海中盘旋。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试卷被收走，仿佛看着自己的希望一点点远去。
窗外的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在他身上，可他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只觉得浑身发冷，寒意从心底蔓延至西肢百骸。
他不知道接下来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是父母的责骂、老师的失望，还是同学的嘲笑，越想越觉得无助，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最终还是忍不住夺眶而出。
"你改了辅助线。
"走廊拐角处，陆政廷拦在她面前。
阳光从他军裤口袋边缘漏下来，照出里面折叠的《军事理论》课本——县中学不可能有的教材。
苏晓月捏紧准考证："侦察连还教立体几何？
"这句话像按下了某个开关。
陆政廷瞳孔骤然收缩，右手下意识摸向腰侧。
远处传来父亲按自行车铃的声音，叮铃铃的响动里，她听见少年压低嗓音："你认识1982年的我？
"燥热的风突然静止。
苏晓月看见他领口第二颗纽扣松了线头——和她笔记本夹层照片里一模一样。
某种可怕的猜想在心底炸开：如果不止她一个人重生..."晓月！
"父亲在校门口挥舞草帽，"你妈真发烧了！
"